第六章(1/ 2)
银质鞋跟在太阳的曝晒下鋥亮刺眼,顺着白皙脚踝的跟腱往上,鹅绒色的腿肚表皮,渗出一颗圆滚滚含混了角质层与体液的汗珠,它看起来晶莹剔透却踉踉跄跄,并伴着女人双脚富有节奏的前後挪动而滑落坠地。
接着,灰尘与碎石密布的燥热大地,像是受到浑浊汗珠粘稠而诱人的味道蛊惑,陡然升起一道白茫茫的水蒸汽弥漫四野;至此,小区边缘城乡结合部的远郊地带,使人难以忍受的酷热气流四处蔓延。这种温度的骤变,也让行走间的孟惠芸感到体内袭来一阵踹不过气的滚烫骚动。
孟惠芸举着一把杏色阳伞,雪白的双腿踩在碎石中一瘸一拐,热裤紧裹的肥臀也不情愿的扭摆,再加上棉质背心里两团巨乳韵律十足的抖动,使风沙中趔趄摇晃的她宛如蹩脚踢踏的独舞者。而无论是她的内心还是身体,也早就被这暴热的天气和破损的土地弄得疲惫不堪了。
她需要休息,一杯水或者一块湿巾;喉咙里像被点了一支烟,剧烈的灼烧着苦楚与疼痛。但遗憾的是,由于出行的匆忙,她连自己最心爱的驼色皮包都忘了带,那里面可装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呢。只好继续艰难的迈着如铅的步履,瞪大水汪汪的眼珠徒然张望,可是面对苍莽如荒原的周遭,她又备受打击,整个人像瘫软的水泥巴,一下子陷进了无望的黑暗地沟。
破旧而斑驳可憎的铁皮平房,久经日晒再无整修的凋败墙面,零散剥落的漆皮,像扒光後无颜的惨白人脸。烈阳下高高竖起的梧桐枯枝,立着一只浑黑的秃鼻乌鸦,只见它叼着块腐肉在那儿饶有兴味的啄食,还不时发出「咚咚咚咚」的沉闷重拍。形单影只的熟艳人妻,眼瞅着水汽蒸腾下氤氲莫测的目眩景象,感到神经末梢的细胞纤维正在无从抗拒的步步萎靡,极速消亡。
(我要死了麽……)
孟惠芸跪了下去,白里透红的膝盖骨贴在灰蒙蒙垢渍狼藉的碎石地上,娇嫩净白的小腿立马被染得土黄。
(怎麽会这样,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,那些照片是从哪儿来的,是谁拍的……)
从後高高盘起的棕褐色发髻中,一根松动的发丝垂至鬓角,在汗液的浸润下牢牢的黏附在脸畔。
(是小牛吗……他,他不会……那麽坏吧……,难道是李天天……)
想到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,眼白辛苦积攒的泪洪顷刻喷涌而泄,染红了透着酸楚与悔恨的幽幽双瞳。
(小牛没有机会的,只有李天天了……可是……他为什麽……他可是我儿子啊……)
泪珠结成混浊的巨大圆珠,重重的滴打在地,激起尘埃缓缓飞溅;这位人妻似乎怎麽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,可是心智却如刀绞般在可怕的揣度中激烈挣扎。
(不能,我不能再想下去了,一定是这该死的鬼地方,弄得我心神不宁,绝不会是天天……)
可是,不是李天天,那又是谁呢……
就在我们的女主人公举棋不定的当下,从她跪地时肩带不经意滑落的须臾,离她沉甸甸的两团乳球所自然构成的狭长乳沟约莫500米的地方,在一座烂尾楼的第五层,炽烈的阳光穿透马尾松稀疏的枝叶,洒落成荫。
「你的东西带来了吗?」
平朴却带有质感的低沉声线回荡在空旷旷的楼层,他穿着一件白背心,反衬出结实筋肉的黝黑肤色。在阳台外树荫的掩映下,另一个和他一般高的少年迎面走来。
「我真没想到会是你……」
少年侧着脸,浅薄微光印出他的肤白稚嫩;当然,还有牙关紧咬的愤慨。
「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,」男人定睛看着少年,嘴角玩味的完成一道弧线,「但如果留心,每个你想不到的小事联系起来,就是大事……」这句话掷地有声,少年听後脸起愁云,阴晴不定。
「这是我妈裸照的全部底片。」
我们可以确定这个少年是李天天了。
「咔嚓」阴影中的男人点着一支烟,烟雾在昏黑中借着火光显露飘渺的婀娜仪态。
「其实我对这件事特想不明白,你能告诉我,一个儿子为什麽要出卖自己的母亲吗?」或明或暗的火光染亮了男人厚厚的双唇,一道浓厚的白烟从黑洞般的口腔翻滚而出。
「你……」李天天攥紧双拳,身体绷得紧紧,眉宇向下皱成愤怒的「V」型。
「我要早知道是你,就……」他慾言又止,目光锋利如剑,咄咄逼人。
「呵呵,怎麽,後悔了?」男人随意将右脚挪至暗影外围,崭露出黑色皮鞋簇新油亮的泽光。「你现在後悔也没用,你妈的屄和奶子,甚至是屁眼,我们都看了不下百遍,而且……」男人抬手挽袖,露出手腕上的金表,「再过几分钟,你妈就会像网中之鱼,在劫难逃了,哈哈……」男人语毕,发出传遍整栋楼层的狞笑。
「你为什麽,要……这麽做?」悔恨的泪花从李天天的眼中夺眶而出,滑向脸的两侧,从嘴角缝流入舌尖,浓郁的苦涩令他反胃。
「这句话应该反问你,如果没有你的配合,我想,这事儿也不会如此便捷。」
男人继续吐着烟圈,漫不经心的说道。
「砰」的一声,李天天轰然跪在了地上,「我错了,求求你,放过我妈吧……」
泣不成声的李天天,放弃尊严的跪倒,以及悲痛至极的呜咽,从暗无天日的烂尾楼传出,震得马尾松细嫩的绿叶「哧哧」摇曳。
「哈哈哈哈……现在後悔已经太晚了,你就等着你爸变成瓮中的绿毛鳖吧!」
伴着男人放肆的长笑,从他的背後的阴影中显现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……
此时此刻的孟惠芸,离之前恐吓电话里提到的烂尾楼相距不过百米,在她视线的前端,是一条逼仄的小径,而在这条小径的两边,是地沟污秽堆积潺潺流露的恶臭黑水,意想不到的是,在黑水的周围,竟然还开着一簇簇奇艳火红的花朵。
那把阳伞,跪地时倒落後沾满黄泥与尘埃的杏色阳伞,被孟惠芸收起来拿在了手中;毕竟,天色渐晚,阳伞就失去了格挡毒辣阳光的作用。在几十分钟前,就在她万念俱灰无力坚持的当口,眼前竟适时的出现了一只手,而在那只手中,也同样适时的拿着一瓶满载的矿泉水瓶。
「阿姨,喝口水吧!」
一个碎花裙小女孩,估摸七八岁的模样,启嘴扬笑时露出门牙掉落的空洞痕迹。
孟惠芸欣慰的抬眼看过去,光线因为视角和泪液的关系显得黯淡模糊,但她还是能依稀看清那女孩的轮廓,是个瓜子脸,嘴唇红润润的。
「谢……啊呀!」
孟惠芸拍掉膝盖和腿上的泥灰站立起来,这时候充足的阳光越过低矮的平房照射过来;也就在她看清女孩容貌的同时却吓得一声惨叫——那女孩只有半张脸。
「不谢,不谢,我刚刚买了一瓶矿泉水,途中路过,看到阿姨倒地痛哭的样子,想来阿姨一定是因为口渴了才哭的,现在妞妞给你送来水水了,阿姨不要再哭了!」
如果只看女孩的半边脸,那她定是个美人胚子,柔光顺滑的脸蛋没有一丝瑕疵,像玉一般清澈淳朴。但是如果整张脸一起看,那就不得不让人心惊肉跳了,因为事实上,女孩根本就没有整张脸,只有一半;另一半边不是被大火烤坏了就是被人拿针扎过,而且下手的人必当狼心狗肺,要不然这半边损坏的脸就不会这麽可怖。
孟惠芸惊呆了,机械般顺手接过水瓶,看着女孩血肉坏死呈现出焦黑松垮的褶皮耷拉,还有漏出齿缝的半张破嘴,以及成了个窟窿的幽黑眼眶。「谢……谢谢小妹妹!」
孟惠芸吓得直喘气,胸脯跟着气息上下起伏,两颗乳球就像两只襁褓里受惊了的白兔宝宝般猛烈的打着哆嗦。
「阿姨,您喝吧,那我走了,拜拜!」
孟惠芸回过神来,女孩已然匆匆离去,眼际里也只剩下女孩离去的背影,以及心神短暂的波荡。
拧开瓶盖,清凉的矿泉水顺着喉咙直奔心肺,滋润并带至全身无与伦比的甘甜。孟惠芸一口喝了个干净,这才继续上路……
现在,阳伞的尖端直刺碎石地裂开的泥巴里,丰满肥熟的人妻此刻就像一名战士,一名即将迎来挑战的勇士。沾满泥土的凉鞋是她的战靴,雪白的双腿此时看来也多了几分沧桑的惨色,热裤里湿热躁动的肥硕大屁股,则更是坚贞不屈的圆翘翘的挺着,还有那骄傲耸动的乳球,竟也透着不可小觑的韧劲。
她目光如炬,心中充满执着与笃定的花火。一路上,她早已想好了对策,不管如何,自己都可以面对,危险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丧失了直面恐惧的无畏之心。
只见她抬起纤纤一只玉手,解开盘的高高发髻,使长发凌乱散落在肩端,调整呼吸,让身心平静,然後朝着黑森森的烂尾楼,前进……
于此同时,李逾白正打着领带,西装笔挺的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。此时夕阳西下,沉浸在余晖下波光粼粼的镜片中,映出自己俊逸潇洒的仪表。他回想着这几天家中发生的风波,不禁垂头一叹。就算妻子和张小牛的那一幕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龌龊,但到底一个男人,一个成功的男人,若连自己妻子的性慾都无法满足,那也算不得大丈夫,算不上彻底的成功。
循着马克杯边沿缓缓划着轮廓的苍老手背,流露出毛茸茸的金色光泽,整座城市从白昼繁重的庸碌中获得解脱,绦红色浑厚的霞光破云而出,暗夜临近前遒劲的最後一轮暖阳泽被遍野,无数幸或不幸的人们回到菜香饭熟的桌前,等候天空中落日褪尽前最後一缕血色残阳的沦丧。
当阴霾的嫩芽从城市的边缘崭露头角,在上帝闭眼宁神的片刻,俗世间压抑成疾的嗜血本性迫不及待的推倒人伦理性的牌坊,獠牙一经厚颜无耻的彰显,属于人与鬼的饕餮盛宴至此开始。
李逾白想着想着,几年前的一段往事翩翩浮现……
「放过我吧,求求你了,您大人有大量,我还有个女儿要抚养啊!」
火光四溅,跪在地上的男人衣领开口处,龙眼纹身栩栩如生,赫然闪亮着可怖的神采。面前站立着的另一个男人,笔直的裤腿被他牢牢抓扯。跪地男人的另一只手,淌满汗液的粗壮手臂,指向另一边。
「你这种人,生出来的不是女儿,是母狗,跟你一样下贱,将来也只会为害人世!」
顺着跪地男人的指端,节节高升的屋内温度让汗液浸湿了指甲缝里的黑色污垢,应声滴落,沉重又无奈的节拍之下,一个女孩的恸哭渐渐盖过火焰撕裂木头的声音。
「叔叔,求求你了,放过我爸爸吧,他是好人,不要杀他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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